华子 发表于 2019-7-18 17:42:50

~~小说《在你三十六岁的夏天》



你刚刚经历三十六年以来最大的一件事情,一个清晰的梦,如同阳光一样真实。雪花点点的黑白电视机中,播音员说着和生活八杠子打不着的国家大事,你的父亲依旧吃很少的菜,慢慢滑进一口口劣质白酒。夜似乎特别的黑,灯光惨淡,你看不见父亲的面容,准确的说一个消失了二十多年的音容笑貌已经模糊。这个面容模糊的人起身很认真的关闭电视,对着你说:“儿子,我们家三代单传,你不孝啊,到现在还没有结婚,生个一儿半女,还有两天你就三十六,该和我们团聚了。”说完之后灯光更加微弱直至消失,你像被扔进无边无际的黑暗,找不到出路,你拼命的想把自己叫醒,手脚无措,终于,你被惊醒,已经正午,窗外如火炉,头痛欲裂,嘴唇干涸。
你曾经对着三十六有着无与伦比的害怕,是的,你的爷爷在三十六岁被饥荒活活饿死,你的父亲在三十六岁倒在自家的桌子旁,死前没有任何征兆,口中还含着来不及下咽的半口白酒。后来,你慢慢长大,进入一家三流高校,四年高等教育让你成为一个无神论者,你确信父亲血压高,长期酗酒引发脑溢血。工作后你每半年体检一次,确诊各项指标正常,无家族遗传病史,但清醒的梦似乎让三十六成为你生命的总结。让你深以为然的是你赫然看见床头柜上那个搪瓷缸。八岁那年你父亲获得了一生中唯一的荣誉,“厂先进工作者”,奖品就是这个搪瓷缸,刚拿回家白瓷红字,大大的“奖”字如同晨霞一样朝气蓬勃,鲜艳灿烂,接下来的日子搪瓷缸成为你父亲的标签,上班用来喝茶,下班用来喝酒。你父亲死时你记不得这个搪瓷缸被扔到哪里,现在这个消失了多年的搪瓷缸无端的冒出来,成为一个铁证,证明你的父亲来了,带着他的标签。你感到空前的绝望和恐惧,这是你三十六年以来如此直面死亡,父亲死时你还小,对死亡没有太多的认知。搪瓷缸似乎被擦拭过,周身灰暗,有着来不及蒸发的水渍,当年红晕圆亮的“奖”字已经残缺不堪,你呆呆的注视着这个缸子,肚子似乎有点饥饿,一点想吃的念头都没有,身体像被掏空,试图站起立,腿脚发软又把自己重新扔在床上。
楼上又传来熟悉的浪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半个月前楼上搬来一对鸟男女,不知道什么的干活,昼伏夜出,中午喜欢干事,动静大,声音响。第一次听见你还有点兴奋,滚滚热浪中你的血管膨胀,下体壮大。三十六年里你还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你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的生理需要。在女人的叫声中你闭上眼,用手完成了排泄过程。事实上楼上的动静打乱了你十多年午睡的习惯,半个月以来让你费神费力,如同一腹部空空的人闻到了美酒佳肴传来的香味,更加饥肠辘辘。你几乎每天都见到这对鸟男女,那是你晚上回家的路上,时间很是规则,你刚到楼下,两个人伏在香港电影中出现的古惑仔专用的大功率摩托车,头盔严严实实,车子像雄狮一样先干吼几声,然后一声长啸绝尘而去。你看到女的胸脯特别的大,像一块大饼一样摊在男子的后背上,仍有真实的厚度。你一直怀疑这个胸脯有假的可能,大得很不真实,有着市场上常用的硅体成分。就在三天前的中午,你忍无可忍,气冲冲的敲开了楼上的门,好一会儿男人把门打开一条缝,没有让你进去的意思。你发现你比这个男人矮了半头,男人着一条三角裤,胸肌斯瓦辛格般强大汹涌,你似乎说了一句“请声音小点”就落荒而逃,随后你听到一句粗口夹在身后重重的关门声中。对于这场不战而败的交锋你一直耿耿于怀,现在你决定在将死之前挽回上一次落荒而逃的尊严,想到这儿,你煮了一碗康师傅,脚下似乎有点力气,很郑重的敲开了楼上的门。

华子 发表于 2019-7-18 17:43:42


接到小丽的电话你正在办公室准备范头交代的一个领导发言稿,如同生产线,你是流水作业上的第一道工序,你是科班出身的文字写作者,加上十几年的办公室写作经验,任何一次拿出来都是合格的成品,无论多么恢弘气势,字正腔圆,第二道工序操作者范头都会在某些无关紧要的措辞上纠正一二,用宫燕的话说不修改显示领导没有水平,更多的时候这些纠正到了第三道工序操作者也就是最高领导手上被重新纠正过来,有着沉冤昭雪、拨乱反正的意味。范头拿着领导圈改过的纸张交到你手上,还不忘对领导的的几处修改说上领导高瞻远瞩、水平超群的恭维。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范头面不红,心不跳,似乎忘记了最后一道工序出来的产品就是刚出炉的样子,所有的流程是第二道工序折腾出来的。你只能唯唯诺诺的接过纸张,装着认真阅读的样子,口是心非的说着向领导学习,这个时候宫燕都会不失时机的凑过来,你的身体随即被香水包围,你说不出香水的名字,但你知道这个香水不是为你准备的,“女为领导者容”,是为随时随地被叫到隔壁办公室亲切交谈工作的范头准备的。

刚到单位报到的时候,你被老宋领进这个办公室,那时候范头叫范伟,也在这个办公室,是第一道工序的操作者,范伟很尊敬的叫老宋为宋头,你来了以后慢慢接替了范伟的位置,范伟成天在两个办公室窜来窜去,带着宋头的各类指示和更高一级领导最新走向,大到某某长要高升到市里任重要岗位,某某长平调到另一个机关,小到某某长今天去哪个乡镇调研,晚上在哪个饭店就餐,陪同的有哪些人员。你知道这些消息都来自隔壁的办公室,范伟说起这些眉飞色舞,似乎证明了宋头和他已经零距离共事,无话不谈,更高一级某某长的工作日程都是他安排的一样。五年以后,老宋以副调研员的身份安全退休,范伟完成平稳过渡,住进了隔壁办公室,成了范头。
住进隔壁办公室的范头三个月以后把一个年轻姑娘领进了你的办公室,像当年宋头把你领进办公室一样热情洋溢的先介绍了姑娘的名字叫宫燕,说着一些姑娘要向你学习你要对新人进行帮扶带之类的话题。你记得那天天气灰暗,宫燕不施粉黛,上身粉色T恤,下身青色牛仔,脸上红扑扑的点缀着几个小小的雀斑,一个刚出校门的清纯。起初,你很认真的叫授宫燕各类公文的写作技巧,慢慢的你发现宫燕更本没有成为第一道工序操作者的打算,有事没事喜欢往隔壁办公室窜,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喜欢在脸上涂上厚厚的白粉,看不到一个雀斑,带着一身香水走近办公室,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在你面前宫燕装模作样的看着各种材料,很职业女性,很淑女。屁股一转到了隔壁嗲声不断,花枝乱颤。有一次你准备把一个刚完成的材料送到隔壁让范头完成第二道工序的折腾,还没有进门,就听见宫燕的声音像港台女歌星在不停卡带的录音机里发出的歌声,软绵绵的一句话总有几十秒的隔断才能完成,你断断续续的听出宫燕在范头面前演唱的内容,人家姑娘见到文字头就大,写到材料心就六神无主,关键人家姑娘学的是市场营销,牛唇不对马嘴的塞到办公室。透过门缝你看到宫燕像一根没有躯干的瘦杨柳依附在范头的座椅旁,一头长发柳叶一样时不时的撩拨在范头的肩上。你默默的退回自己的办公室,从此以后收起了对宫燕各种传道授业解惑,像一个螺丝钉,安静的卯在第一道工序,卯成一个三十六岁的老男人。

华子 发表于 2019-7-18 17:48:14



门很快打开,因为你的敲打较上一次力度大,节奏快。假如上一次的敲门是东方式的,儒家式的,这一次则是西方式的,法家式的。你没有楼上男人斯瓦辛格坚硬磅礴的胸肌,但你这一次要做一次斯瓦辛格的果敢行为。楼上男人依然上次一样,懒散的挂着一条三角裤把你俯视在狭小的门缝之外,他很习以为常的认为你会上一次一样低声的咕噜一声你自己都听不清楚的抗议就会落荒而逃,因为他自己无时不在的身高和强大胸肌。
你抱着尊严比生命更重要的决心狠狠的推开了一声蛮肉的男子,事实上你的生命也不过只剩下一天半,准确的说不超过三十六小时,假如三十六年之前你是准确的出生在午夜十二点(这一点你不敢确认),那将是你认知中在人间最长的生命存活时间,那一个搪瓷缸代表着你模糊不清的父亲在很认真的证明着你的认知,即将过去的三十六年内你没有一件可歌可泣的壮烈事件,在有限的生命里,你必须争分夺秒的完成这一生应该完成的壮烈,比如眼下,楼上这一对鸟男女半个月以来在你午休时间无视你的存在,嚣张的将人间之乐夸张的通过听觉扰乱你十多年来的午休习惯,让你饥肠辘辘伤神费力,成为一个没有吃过葡萄也说不出葡萄如何酸的三十六岁老男人,更重要的是在你忍无可忍极力抗议(你认为上一次的敲门已经是最严重的抗议)的情况下落荒而逃,仕可忍孰不可忍。
男子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你奔进客厅,狼一样四下搜索,最终你看见你了一个鱼缸,半缸水中两条金黄色的鲤鱼在游来游去,有着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或者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氛围。这让你无法忍受,生活中的诗意画面不应该让这对在中午毫无羞耻的鸟男女拥有,你把水缸聚过头顶,狠狠的摔在客厅的地板上,然后慢慢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中,一脸从容,刘胡兰一样视死如归。
踉跄的一下的男子似乎很迷茫,和你的一脸从容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你准备好了男子钢铁一样的拳头落在你三十六个岁月的身躯上,或者小鸡一样把你拧出门卫,这两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你已经想好并坦然接受,肉体的疼痛算什么,被拧出门外又算什么,重要的是你已经通过在客厅里四溅的半缸水和刚才还恩恩爱爱的一对金鱼挽回了自尊,你看着鳃部不断抖动的两条金鱼心中有着不舍的感觉,毕竟金鱼是无辜的,男欢女爱也是允许的,错就错在它们被这对鸟男女领回家,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假如楼下你家也有一条孤单的金鱼,一定会听到这对鸟金鱼苟且的欢快声并神智混乱。

让你始料不及,男子竟然倒了一杯水,很恭敬的端到你面前,谄媚的笑容堆在脸上:“大哥,楼上楼下的,有话好好说,所谓邻居好,赛金宝。。。。。”,男子话还没有说完,女子披了一条床单,从房中走近客厅,看到满地的水和两条挣扎的金鱼,一脸惊恐,一只手抓紧床单,一只手抓起两条已经缺氧的金鱼飞快的像厨房奔去,你分明的看到了女子的胸没有你在楼下遇见的时候巨大,更加验证了你认为女子在人前的丰满有着市场的营销作用,在女子蹲下的当口你看到了女子的细小的内裤和内裤之外光滑的大腿,你没有喝下男子恭敬的茶水,却有了尿意,你主人一样进入卫生间撒了一泡长长的尿回到客厅,男子仍然谄媚的捧着水杯,你索然无味,扬长而去。
这一次的交锋可谓兵不血刃,大胜而还。你所预计的两种交锋一个也没有发生,你似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男子不怕你成为刘胡兰,怕你成为黄继光。

华子 发表于 2019-7-18 17:51:06


接到小丽的电话后,你熟门熟路、干净迅速的完成了手中的稿件,交到隔壁办公室范头手中进入二三道工序流转程序。你穿过流火一样的大街和人群到达朋聚缘餐厅,一进门巨大的冷气让你有点不适应,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这让你有时间去了一趟洗手间,洗掉冰火两重天在脸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汗水印记,在洗手台镜子前你很认真的端详着一张三十六岁的脸庞,这是一张通俗易懂毫无特点的脸,你清楚的知道自己,既不能高大威猛,又不能修长儒雅,拥有如此简陋的先天设备,加上无房无车,一份温饱有余、富裕不达的后天条件,让你成为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三十六岁老屌丝男。岁月已经开始在你额头刻下细微的线条,你对鲜艳靓丽、青葱朝气的姑娘只能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小丽不一样,准确的说今天主动打电话给你,邀请你共进晚餐的小丽不再是画饼充饥、望梅止渴,你感觉到真实的手中花、眼前月。
想到这里,你仔细的理了理已经有凋零迹象的头发,挺了挺胸脯,步入餐厅大堂找了一个临窗的位置。

你看着小丽推门而入对着你莞尔一笑,你很绅士的为小丽接过手中的包,把椅子拉开安顿好小丽坐下,把菜单交到小丽的手中。
小丽没有急着点菜,轻轻的合上菜单;“知道今天为什么电话晚饭吗?”
“老朋友,聚聚呗。”你装得很水波不惊,你看到失望毫无悬念的挂在小丽眼中。
“生日快乐。”你从餐桌低下端出早已准备好的蛋糕,打开包装盒,老男人也会狡猾。
“老大不小的,还这么使坏,我还以为你记不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小丽娇嗔的怪罪,和你一样,岁月不饶人,眼角已有少许的沟纹,欢快的绽开。

你怎么会忘记,从记事起你就不会忘记。那时候你的父亲还在,在你住了三十六年的楼下住着小丽一家,你们一次又一次的做着新郎和新娘,你们一起在雨水中把自己淋成落汤鸡还不肯归家,你因为高小丽两个年级总是游刃有余替她做好不能完成的作业。很多个今天的这个日子,你会送小丽一个简单的礼物,小丽会拖上你共享小丽母亲精心准备的晚饭。你和小丽的生日只相隔两天,你的父亲没有小丽母亲一手好厨艺,总是把你领到一家叫“好再来”的饭店叫上几个菜为你庆贺,小丽是必陪嘉宾,你们再一次共享生日晚宴,那时候你们很天真的认为你们已经是夫妻。后来一次次回忆这样的童年,你总能涌起无限的甜蜜,那时候你们还不知道一对男女需要多少的缘分和努力才能成为夫妻,你很天真的认为你做了那么多次新郎,小丽做了那么多次新娘,你们就做了那么多次夫妻,那时候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很般配,看不出谁优谁劣,谁美谁丑。你母亲生你的时候难产走了,你父亲死后街道居委会准备把你送到孤儿院,你怕进了孤儿院以后再也见不到小丽,躲在房间的角落一整天不吃不喝,死活不肯出来,房间外一群大人商量到半夜,有准备把你送到孤儿院的居委会干部,还有你父亲厂里的领导、工友。
最终你没有被送进孤儿院,工人阶级的凝聚力在此刻得到充分的体现,他们决定你继续留在家中,上学的费用由厂里和居委会共同负责,工友们负责你的一日三餐,你一年至少要去几十个不同家庭的餐桌把肚子填饱一直外出求学。这一段日子你和小丽成为分叉的两条树枝,你像一个没有炸开的麻花身体总是干瘪瘪的,你越来越沉默寡言,除了上学吃饭就把自己关在家里,起初小丽还找你一起说说话,后来小丽像六月的荷花越来越姹紫嫣红,总有鲜衣怒马的小男生围在她左右,你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使碰到面也只是简单的对视,你们像两条距离很短的平行线近在咫尺却似乎不能相交。

你进入了一家三流高校,小丽已经辍学成为厂里的一名女工。你认为此时你们学业上的差距可以弥补你们外貌上的优劣,你在宿舍绞尽脑汁,写了一封数千字的信件,在信中你反复搓揉你们一起的童年,蜻蜓点水的说着你们一次次成为夫妻的儿时记忆,飞向家乡的小丽。从春天到秋天你都没有等到小丽的回信,“我之所以想念那座城市,因为那个地方有你的身影”,你记得读过一个记不得名字的诗人写的一句诗,家乡的小城对于你全部的意义就是小丽,现在这座小城你所盼望的身影在你捎去无限希望的时候,经历了漫长的春天和夏天一点回音也没有,事实上你在学校更加沉默寡言,除了学业等待小丽的回信成立了你唯一的寄托,在这种寄托中你一天天失望,失望成一尾对家乡接近枯萎的鱼。在异乡就读的四年这条鱼所有寒暑假都没有回归,直到一纸派遣书让你回到故乡的单位报到。

回到故乡,你才知道在你盼到花儿也谢了的日子里,小丽的厂正在解体,你情真意切的书信没有能够到达小丽的手中,这时候小丽已经南下,留守的传达室老人不知道信件满载着一个异乡游子的殷切期望,更不知道这封信的接受的主人在哪儿。当你在小城打探到小丽的消息,小丽在南方捣鼓了一段时间已经为人妻。

华子 发表于 2019-7-18 17:54:51


你确定要去办公室一趟,作为你有限的生命内必须完成的壮烈事件,你很轻蔑的看了手机中的几个相同的未接电话,你知道那是从你这么多年蜗居的办公室座机里传出来的电流信息,你可以想象这么多年来你从没有过迟到早退,现在公然半天不见人影电话也不接范头有着怎样的愤怒,宫燕会配合成一只愤怒的小鸟夫唱妇随,但是你现在完全不在乎,你很踏实的走近范头的办公室。
“小李,怎么回事,电话也不接?”范头已经怒气冲天,对你的半天毫无音讯。
你愣了一下,你知道那是你这么多年的奴性在作祟,你很快意识都这样的奴性对于生命以小时计的人像一个嘲讽,于是你挺直了腰,脸上流露出自以为设计得当的不屑:“昨晚喝高了,一觉到中午。”
“一点组织纪律性也没有,你,你。。太不像话,要受。。。处分的。”对你的不屑范头似乎没有起码的接受过程,范头已经有些口吃声音标高近乎咆哮
你看到一向看上去胸中有丘壑的范头像一个贩夫走卒在咆哮,你感到由衷的满足,更重要的是你看到宫燕在门外一副不明白状况欲进不进的样子,你还给范头一个咆哮:“老子死都不怕,还怕你一个什么破处分,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奸夫淫妇。”
这句话已经憋在你心中很久,不仅仅是因为你上一次看到宫燕瘦柳一样依偎字范头的座椅旁,更因为是宫燕已经像没有成为范头的范伟一样,传达着范头的各种指令,和当年一样,似乎宫燕和范头已经零距离接触,你不能举证,但你确信范头和宫燕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同事关系和上下级关系,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宫燕对你的称呼进行转换,从最初的李老师到李大哥到最后的小李,你无法承受一个比你小了接近十岁的姑娘叫你小李,只有一个可能,她已经以范头自居,或者范头已经赋予了她等同于范头的相同权利,她和你说话时角色还没有转换过来或者根本就不需要转换。如果说当年的范伟和宋头零距离接触是范伟的奴颜婢膝,八面玲珑,现如今宫燕和范头的零距离接触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宫燕的青春和掩盖了雀斑的白粉香水征服了范头,今天你确信奸夫淫妇这词语送给这对鸟男女确如其分,你曾经想把这个词送给楼上的一对,想想不妥,尽管他们肆无忌惮尽情逍遥,你还没有看出他们有着超出道德和伦理的部分,送给接近半百的范头和还没有而立的宫燕一点也不委屈。

你没有理会范头接近疯狂的表情和准备过来接受亲切交谈宫燕的一脸诧异,你像一个王者,在征服了范头和宫燕以外,在其他办公室同事探出的头颅中看到了惊奇和肯定,你知道再还给范头的咆哮中引发了这么多好奇的头颅,你一点也不在乎,你希望这么多头颅记住你,记住一直默默无闻,畏首畏尾的你,他们包括范头和宫燕不知道你的生命已经倒计时,你怎么会如此扬眉吐气,项羽一样力拔山河,你还胜项羽一筹,没有愧对办公室父老,你走的如此豪迈壮阔,在三十六个春秋的岁月留下了无憾的一笔。


回到小城你开始了早九晚五的日子,你发现经过了四年三等高等教育以后你仍然一文不名,你接受过好心人的热情推荐,与很多姑娘见过面,现实中的你除了无车无房(你父亲留下供你蜗居的陋室等于无房)的现实,加上无法引起人回头欲的寒酸外表,你成为一颗被人偶尔提供相遇场所最终成为无人问津的小草孤独的衰老直到小丽的再次出现。

相比当年,成熟和你可以想象却无从得知的经历所附加的风韵让小丽更加楚楚动人,再次出现的小丽依然是一个人,这让你重新恢复了高校挥毫书信千里寄托的豪情。你一直单身,虽然泥巴王老五一个,小丽再怎么玫瑰娇艳,却已然离过婚,未婚和离异的现实可以弥补你们外表的差距,你再一次天命的认为缘分天注定,无论多长时间赶都赶不走,你和小丽又可以同一个台阶上仰望星空,可以童年那样真实的做回夫妻。当小丽电话你的时候你早已准备好了蛋糕和生日礼物,你十分兴奋,这么多年内一直铭记在你生日前两天是小丽的生日。

你准备了很多话,你盘算着很多话以后等到小丽酒意阑珊献出你挑选的戒指,你要像电影里男主人公一样单膝贵地,庄重的戴在小丽手上,你忘记了你的酒量无法和你戛然而止的父亲相比,你还没有来得及诉说,还没有来得及把戒指拿出来就已经不省人事,你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但你知道你做了一个真实的梦,梦告诉你在你三十六岁的生日到来之时你将会离开这个人世,和你终日酗酒的父亲和还没有见过面的母亲团聚。

华子 发表于 2019-7-18 18:00:30


你重新回到家中,回到你蜗居了三十六年(这中间大学四年没有居住)的家中。这是你父亲厂里的职工宿舍楼,一室一厅,六十多平,像一辆即将报废的车辆破旧不堪。有着一点经济基础的人家包括小丽家早已经搬出去,住进来或租进来很多陌生人,有房屋拆迁过渡一下的,有在批发市场卖蔬菜的,还有更多你都不知道干啥像楼上的一对男女,总之这里已经不是你先前和小丽一次又一次做夫妻的温暖地带,先前的工人阶级群体已经支离破碎,人员混乱,环境吵杂。其实这样也好,大家互相不认识,富裕贫贱互不打扰,生活过的幸福惨淡皆不切磋,没有人知道你是一个三十六岁的单身老男人,上班下班回到家对付几口就解决了全家的温饱。
你工作后几年积累了一点人民币,计划把房屋简单收拾一下,很多消息传来这里即将拆迁,也有住建部门的人挨家挨户丈量面积,于是计划搁浅,反正迟早要拆迁,听之任之。住了三十六年的房屋,漏风的地方风越来越大,蜘蛛结网的角落网越来越密。

对三十六年回忆的忠诚让你在破旧的家中感觉不到炎热,三十六年来,你基本没有做过坏事,规规矩矩求学,认认真真上班,无解的是你四肢健全,身体无恙,如果没有外界原因比如车祸、地震等,你将如何死去,难道就在明晚十二点之前你睡着了就不再醒来,还是突然的一道雷电把你劈死,你想着如果你在三十六岁的生日死去,会不会像西方无人问津的老人直到身体发臭,或者等到收电费水费的工作人员上门才被人知晓,你思绪混乱,再一次回到梦中,你模糊不清的父亲说你不孝,没有留下一儿半女,这让你惶恐,你将无颜面对在人间生活了三十六年的父亲,爷爷还有更多你不熟悉的先辈。你想到了小丽,想到了还在身上的那枚戒指,想到了你来到这个世界三十六年还没有做过一回男人。
你决定了。无论怎样你必须在死亡到来之前做完这一件事情,做一回真正的男人,如果天如人愿的话,也许能够在小丽的身体里留下一颗种子,这样你会在先辈面前抬头挺胸的说你们李家没有绝后,还有一粒种子在人间的小丽身上,假以时日会结果生根。这样也许对小丽不公,你决定写一封信。

小丽:
在你生日的那天夜里我父亲找过我,我将于我的生日这一天死亡。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或者所做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实质性的后果,请你原谅。你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最后一个女人。如果你愿意,请将我所做的事情可能发生的后果保留下来,那是我们家在这个人世上唯一的存在,我住的这间房屋虽然破旧,据说马上拆迁可以拿到一些钱,我已经做好房屋转让合同并签好名在家中的桌子上,你只要签名就可以生效。另外我有一些积蓄,全部在一张卡上,在我的裤子后口袋中,密码是我的生日。

祝你幸福快乐
李强 即日

华子 发表于 2019-7-18 18:02:33


你开始认真的洗漱,镜子前你发现还不到一天你头发像乱草蓬伞,胡子也冒出来不少,双眼通红,人不人鬼不鬼。你想到了楼上强壮的男人谄媚的表情可能部分归功于这样的造型,想到了你对范头咆哮之时应该会增加震慑效果。

你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拿起电话拨通了小丽。
夜晚降临。还是昨天那个临窗的位置。今天你点了一杯红酒,你不能像昨晚一样不省人事,你必须完成你的大事。你对着小丽深情款款的举起高脚杯,今晚的小丽似乎更加娇媚,你说起了童年的夫妻游戏,说起了你们一起度过的许多次遥远的生日,小丽的,你的。你说大学四年苦苦等待的煎熬,说上班之后盘在第一道工序上,奸夫淫妇怎样的小人得志,说楼上的鸟男女如何的肆无忌惮叫嚣做爱。
你一直在说,沉默寡言了三十六年你今天滔滔不绝,小丽一直是个安静的听众,在你说出大学四年的等待的时候插了一句话:如果收到那封信,也许我们不会到现在才在一起晚饭。
你看到红酒后的小丽眼角有了湿润,淡淡的,宛如雾罩的伤痕。

这是你计划好的,你不能把小丽领进自家接近报废的房屋,凯悦宾馆302房间干净的床单上,灯光全部熄灭,黑暗中你们如此的接近,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你的嘴唇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盲人摸象一样寻找另一个嘴唇,两个身躯水蛇一样纠缠在一起,你试图吃下小丽,用尽三十六年的力气。终于,你三十六年尘封未动的工具准备出征,刚刚要抵达小丽,不料已经一泻千里。
小丽似乎没有不悦,只是依偎在你的胸口。你说出了你的生命还有一天,说出了那封信,说出了你在人间的最后交代,房屋还有储蓄。
小丽跳了起来,打开灯:凭什么,凭什么,你说自己明天就会死亡?
你的眼睛被瞬间的灯光刺得睁不开眼,透过眼缝你看到了一款白玉,凹凸有致,三十六年来你的视觉第一次接触女性的全部身躯,你忘记了小丽的责问。
小丽发现了自己全部打开,满脸绯红,跳上床一把扯过床单:你说呀,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三十六年以来你第一次发现女性的身躯如此美丽,生命如此的美好,你揽过小丽的脑袋,说起了昨天晚饭后一觉到中午的那个梦。
梦你也相信,亏你还是一个大学生。小丽被气得发抖。
三十六年来我一直不相信梦,我相信那个搪瓷缸。小丽,我们的美好生活才刚刚开始,我不甘心。你悠悠的,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是的,悲喜对你已经不重要,或者已经不存在,你自责于自己的抛锚,想想也好,不会给小丽带来一连串的后遗。
小丽竟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把你笑得一头雾水。
小丽擦了擦眼角,向你说出搪瓷缸的来历。昨晚你已经死猪一样,雷都打不醒,把你送到家中看你口渴的要命,给你倒点水实在找不到杯子,最后发现了那个搪瓷缸,就这样,鬼使神差你的梦不期而至,就这样,你天命的认为你的生命到达了终点,就这样,你还准备居心叵测的在小丽的身体里留下你们家三代单传的种子,就这样,你准备播种的时候一泻千里,就这样你在小丽大笑之后知道了真相。

无与能比的愉悦击中你的身心,环境优秀,佳人在怀。你的身体重新开始燥热,很快你再次振作,翻身上马,策马扬鞭,有了刚刚失败的经验,你已经老马识途,准确无误的进入了小丽,你挥汗如雨,横征暴敛,小丽面若桃花,强烈的动荡之下不停的叫嚣,你才知道原来女人都喜欢通告声音来表达欢快。

此时,你的手机正接受着范头的一个信息。“小李,如果有什么事情不顺心需要处理,尽可以放几天假,我准备到其他部门任职,正在考察期,已经向领导推荐你接任我的岗位,另外,我和宫燕真的没有什么,很清白,以我的党性担保。”

华子 发表于 2019-7-18 18:06:01

~~`弥补一下上一个半成品。:)

青丝 发表于 2019-7-18 19:45:33

欣赏文字,这个需要细细品读!
感觉你们创作都是随手拈来!
真佩服你们!

水月清秋 发表于 2019-7-19 07:06:03

问安华子,先占个板凳,有时间来满满看小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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